南斯拉夫人舞會

紅色快意牌汽車，在一條橫街停下來，六個人坐一輛小轎車，實在太擠，我的右臂膀給壓得發麻。這條街的右邊都是平牆，只有兩三家店面，也早關了門。喬喬把車門鎖好，便到街轉角去買酒，我們五個人分成兩堆，踏着方石板躑躅。

羅馬的十二月天氣，還不算冷，街頭當空的夜風，也夠人哆嗦。英國人菲列普乘機摟緊身旁的女友，他們最近才從美國來，便趕上多個派對，朋友告訴我，今晚舞會的主人家，是南斯拉夫人。

長了兩綹短髭的喬喬，夾住兩瓶香檳，率先奔上樓，人未到聲先到，高喊主人家的名字。迎出來的，是個穿寬袍大褂的少女，左邊鬢角夾了朶白色茉莉花，胸前起碼掛了四串項鍊。他們一個接一個在彼此頰上親了親，我走在最後，只輕輕握了下手。

主人家一共有兩個女兒，一個男孩，都長得和他們母親一樣，高碩秀麗，移居羅馬已十多年，一家人都在電影界工作，做的是戲服設計。

這屋子的樓頂很高，挺通透，像工廠建築，靠牆地方有一井鐵支架，有點破敗的牆壁，看上去以為房屋的結構出問題，再往上看，便發覺鐵架半空搭了隻木閣，上面有床墊、毛氈、書畫，閣旁還懸了件烏黑雕塑，靠地面的支架，早掛了不少客人的衣服和圍巾。

喬喬已摟住二小姐在跳舞，朋友和一個少女在交談。舞池中起舞的七、八對男女，其中有個身形高挑的女人，穿了襲黑絲絨的露背晚服，膚色白得耀眼，不知為什麼，突然她頭向後仰了仰，舞伴還來不及摻扶，旁邊有位男士想去扶她，給她一手推開去。

我走到沙發旁的矮儿，隨手拿了杯酒，從乾果盆抓了把核仁，倚着板壁，淺啜細嚼。板壁另一邊，釘了許多設計圖樣，下面有一道淺痕，一直延伸到牆壁盡頭，為了騰出舞池空間，他們大概把桌子類物件移走。

朋友帶了法國少女過來替我介紹，才知道剛才險些跌到的女客，是影星菲列勒瓦的女友，記得以前看過勒瓦一部盜金磚的電影。

夜愈來愈深沉，客人也愈來愈多，主人家上上下下穿進穿出，她們似乎都有個習慣，談不上兩句，便轉身開去。廚房裡更擠得水洩不通，這麽多人，這麽多酒，卻只得一個洗手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