紙裙

和羅沙里奧替他們把行李提上車，大家一一握過手，便匆匆告別了。
車子從天井穿出大門時候，羅沙里奧直追過去，眼眶有點潮濕，他是真的愛上他們家的大小姐了。愛情發展得那麼快，實在教人興奮又痛苦。他們彼此言語不通，許多細膩感情還沒法表達清楚，已經要嘗分離的滋味。幸福雖短暫，有時也夠人永遠懷念和回味了。

布萊克一家人走後，羅沙里奧成天抱了本英意對照的會話書勤練，嘰哩咕嚕，遲是遲了點，仍叫人感動。有時請教我這個英國殖民地來的香港人，我講的英語又只有自己懂。

一到夏天，宿舍裡大部分學生都回家度假，不回去的，也要把房間空出來做遊客生意。布萊克一家住在三樓，他們一到歐洲，便買了輛二手汽車，由布萊克生生駕駛，領着太太和四個孩子，漫遊歐陸，打算到英國後，再把汽車出售，轉乘飛機返美國。

布萊克先生在印第安那州的聖瑪莉大學教歷史，史蒂芬妮是四個孩子中老大，眼睛小一點，臉上添了點雀斑，笑起來卻很迷人，難怪羅沙里奧神不守舍，總是忘帶房門鑰匙，要去向宿舍的神父另取，害得跟他一起清理睡房的埃曼努艾爾乾等，罵他準是吞多了史蒂芬妮的唾沫，中了邪。

有天下午，陪布萊克先生一家到梵諦岡聖彼德教堂參觀，我們幾個人站在教堂門前的石階，點算被教堂護衛趕出來穿短褲或短裙的女遊客。史蒂芬妮說，要是在教堂門口兜售長紙裙，生意一定不錯，羅沙里奧笑着拍手附和，其實他根本沒聽明白，史蒂芬妮再問他，羅馬什麼地方可以買到紙裙，他仍咧開張大嘴巴，含情脈脈看着她。
(原刊70年代香港<<快報>>副刊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