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城披露奇雅

1969 年3 月中開始辦手續，想不到兩個星期就通通弄好。事前沒有周詳計劃，所以拖到6 月才動身成行。

意大利並不是一個富庶國家，傳統的束縛，可以說和中國一樣根深蒂固，在教廷的壓力下，禁制一直存在。詩人但丁就一生沒有再回到翡冷翠，雖然他放逐的原因基於政治，最令教會深惡痛絕的，是他主張君權和神權的分立。

每想到但丁<<神曲>>裡所說的，要去品嘗人家麵包裡的鹹度，自已心裡便戚戚然。古代的意大利，家家户户都自製麵包，下的鹽分不同，味道有別，但丁的詩道出了他當時的悲苦；而自己一個東方人，一副裝慣了米飯的腸胃，去盛意大利粉，還不是一樣苦。只時一高興，竟寫信給朋友說：就算步行，也要到翡冷翠去看一看波蒂蔡里的名畫<<維納斯誕生>。的確，能夠解開領扣活動一下脖子，總是好的。意大利再閉塞，總不見得比這個島城更甚。

像大多數遠行有段時間的人，少不免有許多顧慮，經濟問題，語言問題，人的問題。通常這類問題除非切身體驗，很難問得出要領，因為每個人的能力和際遇都不一樣。所以，起程時候，除了書本上片面的知識和印象，依然是一腦子木刨花。在飛機上，既然心事矇矓，也不去多想，吃吃睡睡，便過了16 個鐘頭。

到意大利後，先去一個叫披露奇雅的山城；披露奇雅是意大利中部翁布里亞雅省的首府，矗立在鐵伐萊河流域的山崗，人口不到15 萬，氣候乾爽。去披露奇雅的目的，是要解決語言的問題，當地有一所歷史悠久的意大利外國學生大學，每年到這裡來就讀的外國學生很多，尤其暑假期內，差不多每個月都有新班開課。

這個小城，雖然沿著山坡伸展得很遠，大部分活動集中到一條凡努齊大街，這裡有旅館、戲院和郵政局。街的一頭有個廣場，廣場當中有個圓形的噴水池，這可以說是意大利每個城鎮的布局。
在披露奇雅只躭了兩個月，便又趕回羅馬，說明自己向來缺少周詳計劃，其實，就算有，也實行不了。不過，在那短短的兩個月中，卻留下許多不能磨滅的印象：每個星期日，教堂邊石階上擺售的器皿，一條通到火車站的布卡丘林蔭小徑，碧綠的公共泳池，廣場上的銅管樂器演奏會，一間叫做「最現代」的藝術電影院。

(原刊70年代香港<<快報>>副刊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