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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/03/24

故國音塵


昨晚,你們幾個人七嘴八舌在談些什麼呢?有那次北行的話題嗎?我凌晨起床,見燈都沒關,滿檯盡是花生殼,推門進來時,撞翻了門背後好幾隻空酒瓶。我翻看桌上你們拍回來的大疊照片,有些地方還有些模糊印象,大部份沒去過。

你記得以前張之洞住的別墅嗎?後來改了廣雅中學。我記得,他們成群奔出來迎接,一個個緊握住我們的雙手,領我們去實驗室,參觀他們自製的儀器。接待我的同學,臉容清瞿,耐心解說給我聽,我卻不時偷看他站在冰冷地面上的一雙赤腳。


你到過華僑游樂場嗎?人多不多?我在那邊溜過冰,也跌過,而且跌得很重。

也剛好是這個季節,我們擠在木船艙,緊靠氣窗,等海水顏色的變換。她穿了件湖水藍短棉襖,紮了兩條小辮子,每次笑起來,辮往後一甩,神釆飛揚。

第二天下午,水都變了濁黃,她指著對岸,一個頭戴竹笠的農夫,向我們這邊遙遙招手,大家愈來愈興奮,站在舷邊的領隊,馬上帶領我們唱歌:五星紅旗迎風飄揚......。她唱時,兩頰漲得通紅,笑容更燦爛。

我們在中山大學附近的一幢平房落腳,各自夾了條毛氈,天轉涼,大家還是放下蚊帳。那一晚,我透過帳縫,瞪著木樑上昏黃的小燈泡,好久好久才闔上眼。

那男人在台上訓了個多鐘頭的話,大部份時間我都在打瞌睡,她用手肘撞我,我才驚覺,剛才那頓白粥饅頭吃得真舒服。

在蘇聯展覽館門前,一張特大的宣傳畫,畫裡的肖像,個個面團團的;吃中飯時候,我們一桌還沒有吃完,已有人把賸菜拿去另一桌。

她後來進了暨南,也沒有完成學業,做了白衣天使。你們記得1956 年的匈牙利事變嗎?怎不記得,兩年後,我便去了台灣,我們仍常有魚鴈往還,她信中多了分關切,再沒有進步字眼。我猜想,時代的波折,使我們變得成熟世故,但我慶幸,身處香港,我們早就有了兩岸對話。現在我們都做了移民,天各一方,只不知道,她可曾緬懷昔日留下的音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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